2017年12月22日 星期五

第十一章 末日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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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末日審判

數日後

「你想吃那個?」從膠袋中取出兩份小君偷呃拐騙取來的罐頭,簡單的早餐。

「焗豆和雜果?我可以不吃嗎?」

「不!可!以!」她強調。

「你喜歡那款?」我問。

「我的話…今天想吃雜果。」我伸出手去拿焗豆罐頭,今晚大概會夢見焗豆惡魔,想起就讓我起雞皮疙瘩。

就這樣,我們在醫院吃起豐盛的早餐。

冷冷的茄汁豆不易入口,在遙的面前,我被逼強吞下去。無法想像小時候的我為何會喜歡吃這些東西。

作為對比,遙很享受她的午餐,愉快的表情毫無保留地掛在她的臉上。

「習慣到靠一隻手生活沒有?」一隻手受傷的遙,連開鑵頭都要我幫忙,吃的時候也幾乎把罐頭撥到地上。「說起來,不繫起頭髮的你,我都幾乎沒見過。」平日總是以左右漂蕩的長馬尾示人,現在卻任由頭髮散開。

「小君姐說可以幫我綁起的,是我不想麻煩到她,所以才沒有繫起。」她以可用的手輕撥頭髮「瑣碎的事有小君姐幫忙,我幾乎沒事可做,快要悶死。」

「是嗎?你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好好使喚她,她並不是每天都這麼勤奮。」

「你很壞心眼,我下次跟小君姐說。」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Sam,Weiss說要見你。」曹操…不,小君把頭伸入房說。Weiss休息的幾天裡,小君和我輪流去照顧她,實際上也只是在兩間病房走來走去,除此以外就沒有地方可去。

幾分鐘後的見面,會長久嗎?

「嗨,Weiss。」她靠在床板上閉目養神,聽到我的聲音,張開眼睛,我直接坐在床邊。

「啪…」臉頰被打了一下,毫無半分力氣。輕輕的打到臉上,苦苦的痛在心中「明明說過……不會離開我……」顫抖的聲音,拼湊出我的罪行。

記憶被勾起,提醒我曾經犯過的錯誤「對不起。」

「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生病的時候,害怕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都是一個人;數不清的晚上,我沒法入睡,當合上眼就會看到它們,時刻纏擾著我,破壞我的身體。全都因為你…因為你!」她以近乎尖叫的聲線罵著。

當日我沒有逃去,也許她不會受苦「不會有第二次,相信我,不會再拋下你,請原諒我。」無法閉上淚腺,我的臉頰變得濕潤。

我將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她卻在碰到前縮回手,逃避我的觸碰。「Weiss,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別碰我……為了大家好,別碰我。」她傷感地說「不是你的錯,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想起過去才一時激動。」她深呼吸,回復平靜說。盡管她極力隱藏,我仍能聽到她震顫的呼吸聲。她別過臉,避開視線接觸。

我倒寧願她怪責我,畢竟我拋下了她,她收在心中,證明她仍然在意這件事。

「咳咳……」後方傳來作狀的乾咳聲,是將軍,以及Arron。

「小姐,請。」小君識趣地繞過他們,從舞台退下。

「可以開始嗎?」他說道,Weiss點點頭。

「上士?請出去外面等我們。」

「Sam,可以去外面嗎?」

「為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一起面對嗎?

「現在我還是沒勇氣對你說。給我點時間,我會解釋清楚。」她誠懇的語調,成了不可抵抗的命令。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

我帶著滿腹疑問,走到病房外。

「如何如何?」小君就站在門外。「說了什麼?」

「她不想我聽到,要我出來等。」我說「會是什麼事?」

「不知道呢。」她張張手表示不知道。當然她不會知道,我問的是自己。過去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祕密,我們的距離似被時間洪流沖散到兩邊。

半小時後,房門再次打開,兩位軍人走出來。

「Aaron,她交給你處理。」說過後他帶著門口的警衛離開,回到屬於他的地方。

「交給你是什麼意思?」

「補充人員。」他拍拍我的肩膊「她的…能力,保持祕密,不是每個人都會接受她。還有,為她著想,好好看管她,別讓她傷害到其他人,我是負責殺怪物的。」

「我保證她不會傷害任何人。」

「最好是這樣。我們的地方應該有房間空出來,帶她回去,別霸著醫院的床位。」他說完也轉身離開。

「我去幫Weiss拿些新衣服和用品,晚一點送去她的房間。」小君臨走時不忘向我作個誇張的「加油手勢,我正好需要小小的鼓勵,去克服隨時間增加的陌生感。

房間內,Weiss正等著我。

「他們有為難你麼?」

「他們做了要做的事。」

「不論如何,他們說你可以留下來,也算是個好結果,你可以移動嗎?我們回去吧。」

我伸出手,又縮回。別碰我。」她剛剛說過。

「嗯。」她辛苦地從床上起來,手扶住欄杆,雙腿顯得軟弱無力,差點跌倒。

「你的腳還好嗎?」

「後遺症,有點麻痺而已,會康復的,一如以往。」

「後遺症?」

「當我…轉換之後,受的傷會反饋到這邊,好像被火燒過一樣的刺痛。」

「很痛吧。」它之前受的傷這麼重,Weiss應該也不好過。

「會習慣的。」她舉起兩隻不靈活的腳,一拐一拐走起路來,像新生的嬰孩,不能平衡。

「你可以扶著我,有需要的話。」

「不要。」她沒多想「謝謝,不需要。」

「那需要一張柺杖嗎?」

「走路復原得更快,這樣就好,只要你不走太快。」

「那要吃些東西嗎?」

「好的,我也肚餓。」她輕描淡寫地說,我無法分出她是真的肚餓還是在應酬我。

夕陽西下,Weiss隨著我走在路上,背後是落日的餘輝。

愛人就在身旁,我卻一言未出,想問的有太多,反倒閉塞了我的思考迴路。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

「Weiss?」我顯得有點彆扭。

「嗯。」

「你……的頭髮剪短了。」她的頭髮是胡亂剪的,在及頸處不規則地割斷,顯得參差不齊。

「嗯,短髮更方便。」她摸摸不美觀的頭髮。「我也知道不好看。」

「以後有時間再帶你去理個好髮型。」至少我們還有理髮師。「我是沒所謂的。」我補充說。

「隨便,我不在意。你想說的不是我的髮型,是嗎?」她一針見血,點出我心中所想之事。「你能直接點嗎?」

「你總能看穿我。」我歎息道「過去兩年…怎過的?」

「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們多的是時間。」

她回想一下「在我們分開之後,我被人救起,是個小家庭,父母和孩子,都是好人。」

「發生什麼事?」

「他們被殺了……因為我,他們救了我,我將死亡領到他們身上。她停頓下來。

「惡魔?」

「惡魔。」

曾幾何時,生命是多麼寶貴。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活著的我們對死亡已經習以為常,冷淡到令人毛骨悚然。

處於兩側,是數間種有瘦弱植物的溫室,經過多次修補,已不再透澈、純潔,破洞從未被修復,草草了事。

你們自己種食物?」她說。

「馬鈴薯。如果這算食物的話,除了罐頭,就得這些吃。」即使差,我們至少有食物。「你都會吃什麼?」

「任何吃得下肚的都會吃,要活著就要忍耐。」

「你的故事呢?」

「我遇過一個群落,開始時我以為會是個好歸宿,直到我發現裡面太多人渣。」

「發生什麼事?」

「我不想討論,都已經過去,反正我離開了。」她說「我想休息下。」

「前面有幾張椅子,我們可以坐一下。」

三五張沒人要的破舊椅子被放到街邊一塊空地上供人休憩,Weiss坐下後鬆一口氣,看到她偷偷按摩腿部,我才發現她的腳在顫抖。她現在的身體,走起路來當然會痛,我竟然毫不察覺,帶著她一口氣走大段路,真是個差勁的男朋友。

「很痛嗎?我有什麼可以幫你?」

「陪我坐一會兒就好。」她細心觀察街上來往人「好羡慕這些平靜的時光。」

「總有一日可以回到舊時的生活。」總有一天,惡夢會結束。

「也許太遲…」她喃喃自語。

「他們要你去戰鬥,你不想的話可以說不的,我會說服他們。」Weiss在外面流浪了兩年,我捨不得讓她再去危險的地方。

「權利和義務。我知道他們怎看我,沒有貢獻的話,也留不下來。」她說,沒有半點埋怨的意思。

「你變了很多很多。」

「不改變也不能活在這裡。」

「我猜也是。」恐怕我要一點時間適應,不能再當她是昔日弱小要,依賴人的那個女孩。

「走吧,我快要餓壞。」

時間尚早,除去我們,飯堂沒有太多人。我讓Weiss坐下,排隊拿食物。

「午安,Kate,一個A餐拜託。」每次拿食物都會重覆一次的冷笑話--怎會有套餐給我們選擇。

「很久沒見,張先生。」Paul曾經的女傭向我行禮。

「都說過要叫我Sam,我不習慣做先生。」

「抱歉,習慣成自然。對了,小姐說你們在外面找到Weiss小姐,恭喜你。你的食物。」小君的口真鬆,如果說流言由她傳出去,我絕對不會覺得奇怪。

「啊,謝謝。飯堂的工作還應付到嗎?聽說他們又在廚房抽走一批人。」

「只是少幾個人,反正也沒有什麼食物可以煮。根據我聽說的版本,他們是去做預備訓練,幾天後就會回來工作。」最近開始,非戰鬥人員被輪著調派去穩定的二線地區進行最基礎的戰鬥訓練和低強度任務。相比起訓練,更重要是換出更多人手去外面執行任務。

「湯快要涼了,快拿回去給Weiss小姐吧。」Kate催促我離開。

「Kate吧?」Weiss問,看著遠處辛勤工作的前女傭。

「嗯,她也找到這裡,就在我們到了不久。」

「我們?我以為你是一個人來到這裡的。」

「還有遙…你沒見過她,我晚一點再介紹。你不是肚餓嗎?先吃吧。」

「這是湯嗎?」她生疏地用起湯匙來。

「愛心湯水,他們是這樣說的,我覺得更像水。」反正只是煮馬鈴薯後餘下的水。

Weiss有過一段學習煮食的熱誠,直到某一天認定自己沒有任何天份才放棄。那時候煮出來的食物,大概也是這種味道。

「嗯。」她隨便回答,將馬鈴薯湯一飲到底。

Weiss的新房間外有幾套整齊摺好的新衣服和一對短靴,還有一膠袋的日用品,衣服上有一張心形便條,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寫著「新居禮物」。

我替Weiss放好新衣服,她坐在床上,鬆了一口氣。

我應該坐下嗎?還是留給她一點私人空間?如像初次交往的情侶,我企圖猜出她此時此刻的心思。唉,女人心,海底針。

「我的房間就在旁邊,需要的話就叫我吧。」我轉身欲離去。

「坐吧,多陪我一下。」Weiss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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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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